老水缸 旧时光

本文转自:通辽日报

□王晓燕

在庞余亮的《小糊涂》一书中,有一个用黄泥和稻草制作的超大米缸——黄泥瓮。因为贫穷,它成为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小糊涂”的床。它是小糊涂的城堡,小糊涂躺在里面数星星,躲在里面哭鼻子,黄泥瓮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庞老师温暖又忧伤的描述让我一下子想到了过去的一个时代里,那些陪伴在我们身边的一些不起眼的事物,譬如泥瓮,譬如水缸。

父亲分家时分得一口水缸,粗陶制的,极其普通,它的外表有一层深褐色的薄釉,摸起来光滑冰凉。我小时候觉得它很大,嘴巴大,肚子圆,又笨又重,几乎占据了厨房一半的空间。那时候农村吃水,要去河塘里挑水,水缸自然是用来盛水的。

记忆里,父亲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挑水。在万物还未醒来的时候,经过一夜的沉淀,池塘里的水是一天中最干净的。父亲晃悠着铁桶,撇开水面的浮叶取水,他弯下腰,用铁钩钩住桶柄,扁担上肩,父亲不慌不忙地掮起两桶水。挑满水缸,要走四趟,而且这中间有一段上坡路,需一步一个小心,踏过二十级台阶。十几岁时,我曾试着挑半桶水,可那扁担怎么都不听使唤,把我拽倒在地。

父亲挑了大半辈子的水,我家的大水缸像只吞水兽,不知道要吞掉多少桶水,不知道耗掉父亲多少粒汗。水缸满了,父亲拿出一块明矾,沿着缸壁划拉几圈,盖上木盖,防止小虫和灰尘落入水里。静置一段时间后,缸里的水可以照见人影了。小时不懂,以为是父亲对水施了魔法,而且误以为明矾是大块的冰糖,常搜寻而不得。

这时候的水缸就有了身份,它装的不再是普通的水,而是净化的水,这水专用于烧茶做饭等头等大事。一缸水快用完时,需要刮缸,用葫芦瓢舀干缸底的脏水,再用清水反复刷洗缸壁的污垢。为了吃口干净的水,父亲小心地伺候着水缸。

我经常被父亲呵斥离水缸远一点,不知道是怕我掉进水缸,还是怕我将它砸坏。因为我发现水缸像古代的某种乐器,敲击它,会发出叮叮当当的环佩之声。有时我会想,假如我的小伙伴失足掉入水缸,我也会像司马光一样,毫不犹豫地砸缸救人。我还在水缸旁的墙角里藏过一只特大的田螺,我幻想着某天去放牛的时候,从田螺壳里走出一位姑娘,替我把家务活都干了。当然大水缸并没有帮我实现愿望,不过在我口渴的时候,它会给我一瓢清甜的水。

后来家里打了压水井,用电泵取水,又过了几年,农村全部安装了自来水,装上了太阳能。一扭水龙头,冷水热水都哗哗地来,水缸终被弃置在院角,成了历史的一件展品。

今年我回去修缮老宅,母亲特地叮嘱我,不能碰坏家里的水缸。原来,母亲揣着心思,她从亲戚家要来几株睡莲,种在水缸里。莲叶铺展,莲花艳丽,在尘灰中落寞多年的水缸成了一件艺术品,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那一刻我想,父亲为我们挑水的时光已不在了,但时光的影子还在,好像夏天时我们仍在水缸边冰西瓜;好像秋天时我们还在水缸边听蛐蛐唱歌……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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