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平
西藏自治区山南市浪卡子县普玛江塘乡,海拔5373米,是我国海拔最高的行政乡。这里年平均气温在0度以下,空气含氧量只有平原地区的40%,水烧到60度就开,当地人均寿命49.6岁,被称作“生命禁区”。
今年年初,三名刚大学毕业的女孩,通过了国家公务员考试,主动申请来到西藏山南边境管理支队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工作,普玛江塘的魅力在哪儿?她们为什么选择这里?我们跟随这三个姑娘一起去寻找答案。
到高原去
一开始走的是高速公路,能听到雅鲁藏布江的怒吼,接着是349国道,五连发卡弯,她的五脏六腑也开始跟着颠簸起来。
“去海拔最高的地方锻炼”,这个想法,武慧在5年前就有了,当时,她还是76集团军某合成旅作战支援营的一名战士。
26岁的武慧是呼和浩特人,参军来到陆军驻青海某合成旅,两年军旅生涯,两次野外驻训,第一次驻训是在昆仑山,第二次是在青铜峡。第二次驻训结束,武慧的军旅生涯也结束了,她回到大学完成学业。
临近大学毕业,武慧有了“再上高原”的想法:“青海4200米海拔我可以胜任,我就想挑战更高的海拔。”笔试、体测、面试……武慧如愿以偿,考入西藏边检总站山南边境管理支队,成为一名戍边民警。
在国家移民管理局常备力量第二总队进行入警培训时,她就听说山南边境管理支队下边有个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是我国海拔最高的公安基层单位。“就是它了,我要上普玛江塘。”武慧当即做了决定。
2023年11月,结束3个月的入警集训,武慧、李天娇、李红炎三个女孩一起来到山南边境管理支队报到。报到的第一周,武慧就向上级递交了申请:要到海拔最高的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工作。
岗前实习,学法律的武慧分到了法制处,副处长永丹罗布在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工作过,得知武慧的想法后很是钦佩。他说,“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成立12年没有去过一个女警,你去的话,就是第一个。”
春节过后,结束岗前实习的三名女警就要各奔东西了。想想在一起的半年时间,武慧非常不舍,她问李天娇和李红炎:“你们想去哪儿?如果没想好,就跟我去普玛江塘吧!”
难舍姐妹情的两人和武慧一同递交了申请,请求到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工作,再加上一个男警陈钦烽,一共四人。三名女警开玩笑:“陈钦烽是买三送一的那个。”
第一次去普玛江塘,24岁的李红炎做足了准备,在此之前,她在海拔3600米的山南市生活了3个月。上车之前,她口服了红景天,备足了复方党参片,甚至还准备了呕吐袋。
一开始走的是高速公路,能听到雅鲁藏布江的怒吼,接着是349国道、五连发卡弯,她的五脏六腑也开始跟着颠簸起来。越往前,道路越险,等到翻过岗巴拉山,海拔陡然增高,李红炎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好几分钟才缓过来,但过了一会儿,嗡嗡声在耳旁再次响起。
这种间歇式的耳鸣,一直陪伴她们到了浪卡子县。在浪卡子边境管理大队,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教导员尼玛坚参等待已久,接上她们之后,沿着苏色线、219国道继续前行,海拔继续升高,李红炎和武慧只觉头痛加剧,手脚发软。
傍晚时分,终于抵达普玛江塘,警车还没停稳,派出所副所长普布扎西立刻拿出氧气给大家吸。等呼吸稍稍平复,尼玛坚参笑着说:“我们派出所有三宝。暖气、氧气你们刚才经历过了,还有第三宝——就是丹参滴丸,可以缓解一下过快的心率。”
所领导带她们来到生活区,看着崭新的营房、独立的宿舍、24小时热水、每个房间里的制氧机,三个女孩开心地笑了——这条件真的不错!“普玛江塘,我们来了!”虽然高原反应还没有过去,女孩们在心底发出了呐喊。
“全民公敌”
“我妈每次看到我都哭,说我整个脸都是肿的,肿得反光,嘴唇是紫的,紫得发黑。”
普玛江塘的风,大得能把人吹起来,而且几乎没停过,派出所的大铁门都被大风吹跑过,所里两周就要换一面国旗。派出所领导要求新来的同志,“千万不要熬夜加班,不然身体承受不了。”
但比大风更可怕的,是高海拔地区的“全民公敌”——高原反应。
出生在西藏林芝的李天娇,本应是三个女孩中适应能力最强的,但海拔超过5300米的高原还是让人望而生畏。刚来的那些天,她的高反比较严重,出门要穿厚棉衣,戴雷锋帽,不然风一吹会更难受。
武慧的高反要相对好一点,也许和她高原驻训的经历有关。“刚来的头两周还好,晚上能睡着。”武慧说,难熬的是每天给家人视频通话,“我妈每次看到我都哭,说我整个脸都是肿的,肿得反光,嘴唇是紫的,紫得发黑。”
武慧总是安慰妈妈:“这是手机视频失真,不是紫的,是高原红,每个人都这样。”
实际上,她能够非常明显感受到高原反应带来的种种不适。上高原之前,19升的桶装矿泉水她能轻松放到饮水机上,在这里,她甚至都拿不起来。拿烧水壶接水,水还没有放满,胳膊就很酸痛,壶刚放下去,手就抖,就连蹲下身系个鞋带,起来头都会晕。有一次,武慧尝试快跑,还不到10分钟,“心跳加速就像擂鼓般激烈,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在高原上只要生病,如果不打针不吃药,基本好不了,人的自愈能力变得很差。“记性越来越差”也是武慧的重要感受之一,她发现,领导刚刚布置的任务,过一会儿就想不起来了。
“来高原也不全是坏处,比如,减肥就很顺利。”身高1米72的武慧,离开培训基地时有60公斤,在派出所她称了一下,还剩53公斤,这个效果令她非常满意。
李红炎的情况和武慧差不多。来的头一个星期,整个脸都是肿的,半夜睡不着,就像胸口压了大石头,很难受。李红炎的工作是内勤,有一次写个材料写了好久,头都写昏了,一直不过关,一直改。碰巧那天事情很多,初来乍到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去问谁,直到领导批评她:“这材料咋写的?都三遍了还不过关?”
她想着自己一天那么忙,还要被批评,想和领导反驳几句,却发现根本上不来气,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师父高辉见状,迅速拿来氧气给她吸氧,李红炎才缓过气来。
在普玛江塘不管干啥,干一会儿脑袋都会嗡嗡的,心跳很快,心慌的感觉始终伴随左右,洗澡、久坐、站立,都是如此,因此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不能太快。“必须要改变很多生活习惯,要心平气和,不能太高兴,或者太生气,不然心脏就受不了。”武慧说,三个女孩都在极力改变自己,尽快适应环境。
在适应环境的日子里,派出所大厨杨金花给了三名女警很多慰藉。她不仅每天调配好伙食,让这些远离家乡父母的孩子能够吃到可口的饭菜,还教大家用鼻腔呼吸,深深把空气吸进去,再慢慢呼出来,这样可以锻炼肺部。
100天之后,睡觉时压在李红炎胸口的“那块巨石”终于消失了,她能一觉睡到天亮了;武慧晕车的状况减轻了很多,高原红也印上了女孩们的脸庞——终于,她们也自称是“高原人”了。
岗布冰川
大家把游客遗落在冰川上的矿泉水瓶、塑料袋,丢弃的背囊,从冰层里硬抠出来。手是湿的,袖子是湿的,鞋子和裤腿也打湿了,黄沙吹过,零落成泥,负重再次增加。
它被称为冰塔迷宫,冰川林立,洁白无瑕,是我国境内可接近度最高的陆地冰川,近几年才被偶然发现,在互联网上有着“中国最美冰川”的美誉——它就是岗布冰川,坐落在普玛江塘乡境内。
岗布冰川上的冰峰形如一把把冲天的冰剑,成为一道天然屏障,把中国和不丹分隔开来。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的重要使命,就是守护岗布冰川,一是防止有人越界,二是防止有人私自进入冰川。
冰川是青藏高原生态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极其重要的固体淡水资源。在全球气候变暖的背景下,青藏高原冰川普遍处于退缩状态。2021年9月,为更好保护岗布冰川,当地发布公告,宣布岗布冰川“除科考、资源调查等工作需要外,禁止一切旅游活动”。
2024年2月28日,三名女警踏上了冰川巡逻之旅。
这次踏查,是三个姑娘的第一次,也是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民警的第338次冰川巡逻。
警车在公路走了20分钟,就到了岗布冰川1号执勤点。这里是防止游客进入冰川的第一道防线,再往前,再无公路。司机说了句“坐稳了”,吉普车带着一路沙尘冲入无人区。车内的人脑袋撞车顶、肩膀磕车门,状况不断。
在荒野中颠簸了2个小时,他们终于抵达第二个执勤点,再往前,已经没有车能走的路了,只能靠步行。副所长张博林拿出攀登绳,给大家一一系好:“再往前就是岗布冰川,大家抓紧绳子,救命,就得靠它了。”
第一次上冰川,李红炎的心情有些激动,还有点害怕。冰川上到处都是冰缝,不好走还不好扶,她生怕自己走不动,连累了大家。
“上车就晕”的武慧,每次到冰川居然都不晕车,大家调侃她是“冰川圣体”,因此,她得以窥见岗布冰川的真容。她形容岗布冰川是高原上最美的风景,踏入冰川内,就像来到仙境一般,四周千山暮雪,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呼的风声。
风,一阵紧一阵地从谷底抬升,吹得人左右摇晃。本就头痛欲裂的李红炎,不由得抓紧了绳索,仿佛能看见自己的眼泪在风中乱窜。她明白张博林为何要用一根长长的绳索把巡逻队员连在一起,也顿悟了让她们三名女警走在队伍中间的良苦用心——这根绳索是救援绳、安全绳,上边每一个人都是救援其他人的支点,中间如果有人失足,前后都有人照应。
行走在冰川之上,张博林还不忘提醒大家:“看到垃圾要收集起来带走。”大家把游客遗落在冰川上的矿泉水瓶、塑料袋,丢弃的背囊,从冰层里硬抠出来。手是湿的,袖子是湿的,鞋子和裤腿也打湿了,黄沙吹过,零落成泥,负重再次增加。
极限海拔的行走,每一步,都可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搓板路上的颠簸,高原反应带来的干呕,缺氧引发的四肢无力,以及剧烈的头痛,不断打滑的脚和滑落的碎石时刻提醒着大家,为何5500多米的岗布冰川,被称作“生命禁区”。李天娇感觉大腿和手臂肌肉酸痛,但是她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
穿过冰川,在一处稍微平坦、能够落脚的地方,民警孙贵川在石头上写下了“中国,第338次巡逻”的字样。
到了这个时候,当天的执勤任务基本告一段落,大家围坐一起,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武慧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补充能量的地点,是在离第二个执勤点不远的一个羊圈里。武慧说:“这是我第一次在羊圈里吃东西。一刮风一层羊粪渣子漂在泡面汤上,身上的羊粪味好几天都没散。不过,在圈里确实比在外面避风很多,如果在外面吃,泡面上就会落一层黄沙。”
回去的车上,人人嘴唇开裂,狂风把皮肤也吹裂,留下白色小纹路,头发一绺儿一绺儿耷拉下来,牙缝还有小石子,衣服上是一块一块已经干了的泥……武慧问李红炎:“我们像不像逃荒的?”引得李红炎哈哈大笑。
“上山下乡”
被教育几句之后,游客们驾车离开。他们不知道的是,施救的民警在海拔5500米的岗布冰川足足跑了一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脸晒到爆皮。
岗布冰川下边都是沼泽,冬天结冰还好,一到春天开化,就是一片大泥潭,不熟悉路况的游客很容易被困在那里。而岗布冰川靠近边境,电子地图准确度较差,如果被困就容易发生危险。救援被困游客,也成了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之一。
今年5月14日,李红炎就参与了一次救援。几名游客从其他乡镇进入冰川,结果被困沼泽。由于是偷偷进的冰川,他们也不敢报警,直到被困两天后,才打电话报警。
“他们说不清自己所处的地点,电子导航也不准确,导致救援非常艰难。”李红炎说。岗布冰川的范围很大,有数百平方公里,不知道具体方位,救援完全无法开展。
非常之事,就得用非常之举。带队民警龚正茂决定采取“老办法”——一点一点排查。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四名移民管理警察从上午排查到下午6点,终于找到了几名被困的游客。民警把他们拉回所里,给他们提供了热腾腾的晚餐。被教育几句之后,游客们驾车离开。他们不知道的是,施救的民警在海拔5500米的岗布冰川足足跑了一天,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脸晒到爆皮。
冰川之上的救援不同于平原,由于海拔高、含氧量低,对救援民警的体能要求非常高。而游客被困的地点又五花八门,有的被卡在冰缝,有的深陷泥沼,更多的是因为电子地图不准在冰川迷路,一旦救援迟到,游客就有被冻死饿死困死的可能。
“所以,再苦再累,我们也要竭尽全力找到被困的游客,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李红炎说。
令大家欣慰的是,由于保护得当,再加上去年降水较多,岗布冰川不但没有退缩,还“长高”了几厘米。这令普玛江塘的移民管理警察们非常高兴,他们的坚守,换来了实实在在的效果。
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不仅仅是边境巡逻,还有很多其他的任务。3月28日,所里接到一个任务——到驻地唯一的学校去上“开学第一课”。
入警之前当过半年老师的李红炎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任务,在大学学习美术的她,精心准备了教案。
学校在距离派出所不远处的一个楼房里,只有一间教室,里边有7个小孩。大一点的孩子会说一些汉语,小一点的只会说藏语,有的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
于是,李红炎完全抛开了前一天写好的教案,开始教孩子们画画。在一张张洁白的画纸上,在全国海拔最高的乡,孩子们用稚嫩的笔,画出了心中的五星红旗。
课程的最后,7个孩子举着自己画的五星红旗,和警察叔叔阿姨合了一张影。
之后的日子里,三名女警走遍了普玛江塘所属的6个村:那木其村、措果村、萨藏村、沙空村、查布村和下索村。然而,她们却永远忘不了为孩子上的“开学第一课”,让他们认识中国。
“那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普玛江塘第一课。”李红炎说,“孩子们画的国旗,让我真正认识了祖国,看到了坚守在这里的意义。”
高原之家
这段70公里颠颠簸簸的路,平时买个西瓜都颠得稀碎,这个蛋糕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这得费多少心思?
4月4日是武慧26岁的生日。派出所专门加了菜,上了烧烤。吃完烧烤,李红炎喊了一嗓子:“今天正好是假期,难得休息,大家没事儿的,去电影房娱乐娱乐。”
电影房是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最受欢迎的所在,这里配备了高清投影、立体音响,还有点歌机,集电影院、KTV于一身。
武慧刚一进门,就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定在那里,足足好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房间中央,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映入眼帘。“祝武慧生日快乐”几个字,在旁边生日帽的映衬下格外夺目。
武慧知道,要买蛋糕,必须去县城。这段70公里颠颠簸簸的路,平时买个西瓜都颠得稀碎,这个蛋糕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这得费多少心思?
这哪里是蛋糕,分明是催泪弹啊。
武慧赶紧用手捂住脸,嗔怪大家:“谁这么破费啊?”顺势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戴生日帽,唱生日歌,等吹灭蜡烛,许完愿望,大家一起唱歌,整个房间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就连平时稍显严肃的教导员尼玛坚参,脸上都被大家涂了奶油。偷偷躲起来的张博林副所长也被“掘地三尺”找了出来,画了花脸。
“来所里这么久,我始终是一个新兵的心态,面对大家,心里还是有点拘谨,但是生日之后,我从心底里打破了隔阂,真正融入到这个大家庭当中。”武慧说。
在普玛江塘的三个多月,李红炎觉得“每天都很有意思”。大家在一起讲笑话,逗开心。晚饭后,男同志到娱乐室打台球,三个女孩就在旁边加油助威。“民警之家”还有按摩椅、游戏机、VR眼镜。
一个靠近天边边的派出所,12年来,都是男性民警驻守,这突然来了三名女警,成为“团宠”是必然的结果。教导员尼玛坚参是个特别外冷内热的人,每次他去县里公干,都会给三个女孩带奶茶回来。副所长张博林得知她们很想出去看看辖区,就策划着到各个村的走访。39岁的普布扎西副所长是所里年纪最大的,有一次,李红炎因为太困,没吃午饭直接午休,在餐厅,扎西副所长特意给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生病了,让李红炎感到“被关爱的感觉真好”。
在普玛江塘,令李天娇感动的还有师父龚正茂,这个来自四川的老民警厨艺也很厉害,晚上经常给大家做夜宵,他做的炒方便面和猪肚鸡都很好吃。5月初,李天娇要去山南边境管理支队协助工作一段时间,她天天念叨,这段时间吃不到猪肚鸡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李天娇在宿舍收拾东西,龚正茂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做好了干锅猪肚鸡,喊她赶紧来食堂吃。那晚,李天娇以泪作酒,吃完了一盘猪肚鸡,她坦言那是“感动的泪水、幸福的泪水”。
普玛江塘的感动远不止这些。妇女节那天,教导员尼玛坚参为三名女警每人送了一份在高原特别珍贵的节日礼物——盆栽。他说,“希望你们就像这个绿植一样,顽强不息,充满活力。只有到了普玛江塘,走过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荒漠,才知道这些绿植的珍贵。”
如今,三个女孩青春的脸庞逐渐变得粗糙,脸颊上的“高原红”可能再也无法消退。但她们已像格桑花一样,扎根在“世界之巅”。她们相信,这些用青春和热情浇灌的日子,即便开不出怒放的花朵,也足以温暖戍边的岁月。